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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幾年前在師大念圖書分類法導論,第一個被教授拿來舉例的就是:《石頭記》不要分到礦物學類喔! 這是要告誡圖書館員分編圖書不要只看書名就分類,否則很容易將原名是《石頭記》的中國經典文學《紅樓夢》歸錯類了,讓讀者在成堆死板板的礦物學書架中,突然發現一本風花雪月書籍。 當然,現在的版本都題名《紅樓夢》了,圖書館員諒必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但許多書店的店員分類圖書,少了圖書館員一些「審序言、觀目錄、瀏覽內容大要」的 工夫,還是常會有因書名而歸錯類的失誤。筆者數年前在新竹某家書店,看到留日的同事所編譯的日本和歌文學大著《小倉百人一首》這本書,竟然是放在音樂類的 書架上,而不是日本文學類呢!大概店員光看書名,以為是一百首歌曲的集子吧! 一般而言,非文學類圖書,主題明確,從書名比較容易判斷類別。文學類則比較難搞定,姜貴的《旋風》,因一直找不到出版社出版,1957年時曾由作者以《今 檮杌傳》的書名印行———店員或圖書館員看到這樣的書名,一定傻眼、發呆、頭疼,非得先查辭典一下,才能了解書名是什麼意思。不說這麼遠的,就說近一點的 書名吧!除非常看報紙副刊的,或熟知散文大家廖玉蕙風格的,光看《公主老花眼》這本書名,會以為是寫清代公主格格開始要接觸西方文明產物———老花眼鏡的 歷史或傳記故事呢! 但書名難懂、難搞定,豈僅是圖書館員、書店店員或讀者傷腦筋的事,其實許多文學作家對取書名,也大為頭疼呢!據說得過諾貝爾文學獎的美國小說家史坦貝克就 最拙於為他的傑出小說取個合適的書名,他還因為想不出好書名而憤憤的大嚷:「我才不管它叫什麼呢!」(I don’t give a damn what it is called!)。好在他有出版社和太太「們」在幫他。 1937年,史坦貝克寫了一本有關弱智者在社會遭受欺凌的小說,他本來取書名為Something That Happened,但出版社嫌它一點感人的意義和氣氛都沒有,最後將它改為《人鼠之間》(Of Mice and Men),這書名諷刺了社會對弱智者的照顧,不如書中的弱智者倫尼對老鼠的疼惜,果然一炮而紅。 史坦貝克在1939年描寫大批貧困流民從奧克拉荷馬州流動到加州尋找工作的一部悲愴小說,他自己也無法想出一個響亮又有意義的好書名,他的第一任太太卡蘿 (Carol)倒能夠從美國著名的廢奴論者,也是詩人、婦女參政主義和人道主義的提倡者———何奧女士(Julia Ward Howe, 1819-1910,她也是最早建議應該訂定母親節的人)在1861年所寫的〈共和國戰歌〉(Battle Hymn of the Republic) 歌詞中的第一段,找到一句「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來當書名。這首頗富時代意義,又兼具愛國、宗教和慶賀自由的歌曲,在美國早已人人唱誦、熟悉,以其中第一段的「我的眼睛已看到主降臨的榮光, 他正要踏平存有憤怒葡萄的地方……」(Mine eyes have seen the glory of the coming of the Lord ; He is trampling out the vintage where the grapes of wrath are stored)中的一個字句拿來當書名,正反映書中貧民對抗地主的悲壯,使這本書,成為史詩般的暢銷小說。 史坦貝克1952年另外一本有關愛、罪惡和謀殺的小說,他自己起初取名為「My Valley」(又是一個典型乏味的史坦貝克式的取名),他的第三任太太伊萊恩(E-laine)又幫他翻閱經典,最後在《聖經》中找到該隱與亞伯的故 事,而取名為《伊甸園東》(East of Eden)。這本書也大賣,1955年馬上拍成電影,由詹姆斯狄恩主演(中文片名《天倫夢覺》)。(上) 【2007/08/09 聯合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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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 一位大作家費茲傑羅(F.S. Fitzgerald)也是不太會想好書名,他1925年寫的一本時代小說,自己取名為《西蛋的爵士時代》(Jazz Age Trimalchio in West Egg),怕出版社不滿意,又取了書中的一句話「跳得高高的愛人」(The High-Bouncing Lover)當備胎書名,可是Scribner出版社的編輯,著實皺了很多眉頭,最後幫他取名為《大亨小傳》(The Great Gatsby),這本小說也成為美國的經典小說之一。 好的文學作品書名要簡短有力,又能表現書中縈迴的氛圍,像本世紀知名的通俗文學作家麥尼內(Jay McInerney)大聲頌揚貪婪、頹廢的小說Bright Lights , Big City(曾改編電影,中文片名是《燈紅酒綠》,由米高福克斯主演),雖然有人說簡扼又涵蓋內容精神的書名取得好,卻也有人認為書名固然呈現了大城市浮華 享樂的生活,但主角內心的空虛卻未盡能表達。 所以文學書名的確難取,有些散文集乾脆以書中某篇文章篇名拿來做代表性書名,這幾乎成了慣例。 但有時候非文學書的書名也不好取,筆者二十年前寫了一些有關圖書與圖書館學的文章,輯成《圖書與圖書館論述集》、《圖書與圖書館論述集續集》,被太太嫌死 了,說太呆板了,怪不得沒銷路(但她又不像史坦貝克的太太能幫我取更好的書名)。七、八年前,再有類似的書出版,我只好取一個《知識的門徑》、《知識的燈 塔》等較有味道的名字,但唯恐讀者不知道這些是什麼樣的書,只好加個又臭又長的副書名:「圖書館、書人、書業與書」,好像也是敗筆一樁,違反了簡短有力的 原則。深知取書名不容易之苦,所以最近有機會出書,我都全權尊重出版社的決定了。不過我最近在美國的出版訊息刊物,看到一本書名也很長,透露出作者極力想 用書名完全表達書中內容和精神的苦衷,這本爸爸寫給親少年子女的親職書,書名是Get Out of My Life, But First Could You Drive Me & Cheryl to the Mall: A Parent’s Guide to New Teenager ———雖然沒看過這本書,但光從書名看,似乎知道是要給氣極敗壞的父母看的,要教他們如何與叛逆期子女磨合、相處的書。這倒是非文學書 比文學書容易讓人猜想得到內容的地方;不過像《藍海策略》這樣的書名,不看介紹還真不行,最好當然是開卷才能懂得其內涵。(下) 【2007/08/10 聯合報】@ http://udn.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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