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9日 星期一

癡情雨(三)




怪了?這地方會有病人?該不會是得到花柳病的人吧?


神情沒有一絲膽怯,尹穎芊昂首闊步,任憑弟弟尹廟葎牽著走。


反倒是拖她前來的尹廟葎,見著她泰山不動的神情樣貌,產生怪怪的慌張,靠在她耳邊說:「姊……妳不怕?」


恰巧出門前拿了把扇子,正好敲他那顆腦袋瓜子,「在外要喊我什麼?」


「哥!」外加親密的撒嬌,給周圍的觀眾看看他們的「兄弟」情深。


「得了吧你……」將他的頭推離,有股笑意直衝上來。


尹廟葎恢復了男裝,有著女子嬌柔的他,搖身一變俊俏男子,手足之間機皆有無法說出的迷人光采。


同樣穿著男裝的尹穎芊,可能是求醫時那些日子是以男裝過活,扮起男子也毫不遜色,和弟弟站在一塊,兩人的英俊瀟灑將全場的男子比下去。


即使身上包裹著樸素的衣裳,也遮掩不掉兩人富貴的氣息,再瞧見那儀容,嘖嘖,連裡頭最有名氣的花魁,逃不過他們的魅力,兩人的光芒直逼天上謫仙。


「想必兩位公子是初來的吧?你們眼光獨特,醉心樓裡的姑娘可都是比其他的夢香閣、百花坊好上幾千倍,甚至……」


老鴇極力誇大自家的姑娘,尹穎芊優雅地開啟扇子,邊搧邊邁向角落的桌椅,自行拿起杯子裝茶細啜。


客人不理老鴇,老鴇只好暗示尚未出來的花魁現身。


「爺,哪裡有需要如煙的幫忙嗎?」搔頭弄姿又粉味濃厚,名為如煙的女子貼近尹穎芊,試圖讓眼前的男子出手大方。


「我是陪舍弟來此處休息,有任何問題任他決定。」一句話,把花錢的正主人的身分帶出來。


「哥──」帶她來,可不是給她跟姑娘休息喝茶接聊天的呀!也不是拉他當盾牌擋人耶!


「你要帶我來這,當然這事交給你解決了。」她理直氣壯地道。


「交給我?我可是……」第一次來。不敢說出他來此處的目的,尹廟葎硬生生不再開口多說。


「是你帶我來這裡的。」意思是燙手山竽不是她攬上的,尹穎芊搧風納涼去。


「……」


不過,他以前沒有來過這裡呀,怎麼應付眼前的……纏人的花魁?


「公子,另一位公子說都由你決定……」如煙明白後便換個目標,「公子,如煙我一定會讓你享有更好的服務。」


「如煙姑娘,我們先到他處,好嗎?」尹廟葎使出自認為魅力強的笑容,領著笑的非常令人想揮拳去的如煙姑娘,好好來的「肌膚相親」。


首先,惹人煩的蒼蠅要先滅絕,再來才能和共犯一起完成他們的偉大計劃。


在等待廟葎的光陰裡,尹穎芊打算用來思考她的未來。


難道要如廟葎所說的,不抵抗、不反駁,留在原地,不再往前行走了嗎?


她的心結,連同無辜的家人也扯下水了?


尹穎芊思考太過認真,旁邊有何動靜,無法移動她的思緒。


而他,誤中自家妹子陷阱的蘇琅,則是心驚膽跳,冷汗直流,對於眼前他早也想,晚也想的人兒,愣在當下不知如何開口。


她她她,她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不,應該是說,他怎麼被他妹騙來這裡?


蘇琅呼吸急促,深怕其他人發現『他』的真實身份,下定決心保護『他』到底。


「請問……」他還是不知道如何啟口,蘇琅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跑離開這地方。


「你是小二嗎?」尹穎芊不曾分析過這些青樓的人員有沒有男子,開口問道。


他如果是小二,而此地是個客棧,這件事就更加好辦了,偏偏他不是。


「兄臺,小弟我初次來到……呃……」


「對不起,我也是初次來這,你可以過去那邊問問。」尹穎芊指著另一頭,一團嬉笑玩耍的男男女女。


蘇琅停住想要離開的雙腳,好不容易可以與她對談,難不成要錯失良機?


可是,他不知道聊什麼。


眼睛瞄向遠處女扮男裝的妹妹,雖然想要退怯的慾望愈擴愈大,但蘇璦惡狠狠地瞪視著他,有股「你敢過來,回家便有得受」的意思。


「欸,你覺得我們做的行得通嗎?」共犯之一,躲在柱子旁的尹廟葎扯著蘇璦的衣裳問。


「你問我,我問誰?」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哥哥真的很……窩囊,普通談話都顯得很沒種。


蘇璦摀著面容哀悼。


「妳說的意思,做媒人的我們這次是不成功的?」首次嘗試當媒人,會不會到最後變成「沒人」──「沒」有「人」成為一對。


蘇璦拍著自己的額頭,若是她能及時搶救自家兄長在意中人前的懦弱,她會毫不猶豫試試那法子。


可惜的是,千想萬想,就是沒算到蘇琅那顆看不透的心。


「以靜制動,我不相信我哥無法獲得你姊的心。」對,相信自家的兄長就好了,不用想別的。蘇璦握緊雙手,眼中閃爍著亮光跟尹廟葎道。


「但我對我姊……沒有妳這種信心……」相隔六年,雖然有後來兩年的相處,他依然摸不著穎芊的想法。


「我們在旁看戲就好了,不要想太多。」蘇璦招呼頭上一片烏雲尹廟葎,要他跟她一起坐下喝茶。


另一處的談話開始,可另一邊卻沒有熱絡的感覺。


「那個,我可以和你坐在同張桌子嗎?」安撫左胸跳動的心,蘇琅再接再厲問。


「你已經坐下來了。」尹穎芊直言道。


「我們來聊天?」他咧嘴笑,至少可以了解意中人多少的喜好。


「尋花問柳之人,應該不是找同性的人聊吧?」她不甩他,舉杯喝茶。


這是不是暗示著他不是正常的……男人?蘇琅有種想向對方大吼,反駁他不是那怪怪成員之一。


但,他站在哪種立場,跟他講說他不是呢?


蘇琅連忙拿起自己的衣袖遮臉,大嘆。


夢想出現在眼前是很好啦,他也很高興蘇璦有這份心,偏偏,他沒有這份膽。


靜默的氣氛流竄在兩人之間,尹穎芊納悶著廟葎怎麼不趕快回來,而蘇琅僵硬地無法動彈。


這種情況,繼續僵持下去,會有人不耐地掉頭走人,也會有人變成木頭坐在原地毫無動靜。


蘇璦幫自己倒一杯茶,眼尾瞄過去,察覺有異,抓著吃吃喝喝,簡直把青樓當成客棧的共犯抓過來商討下一步。


不,她不應該給於他太多期望的。


給他這麼多時辰,連個一點點消息都打探不出,別妄想他能有大能耐。


兩位男女主角的弟弟跟妹妹開始轉動他們的腦袋,打算進行下一步他們的計謀。


 


第二章


他……招誰惹誰?


今日,他在睡夢中被自家妹子挖起,好不容易可以入眠而睡的他,臉上當然不會有好的「樣貌」,可惜蘇璦看了很多年,不差這一次,毫不猶豫把腦筋尚未轉醒的兄長踢到門外,烙下狠話才關起大門。


這就是學藝不精的後果, 三兩 下變成了妹子的手下敗將。


不過,他也是有貢獻的,走遍大江南北,在七年裡日以繼夜將蘇氏繡坊拓展到各地,而沒有時間把自己的武藝練到更高一層,也不是他的錯。


於是,手下敗將還是得要聽勝者的話,他雖乖乖的走到蘇璦講的地方,可他進一步的動作一個也沒有。


現在他躲在某處小角落,眼前,是昨日他丟下禮物來不及細看的尹府。


昨晚的事情歷歷在目,左臉上的疼痛依然存在。


昨晚的她,並不是夢;然而昨晚他做的事情,也不是夢。


蘇璦威脅他一定要前來道歉,但不准攜帶任何一位僕人陪往。


什麼?到底他是當家的,還是她在當家?竟然她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僕人不敢回答不是。


趁他道過歉,一切真相攤開來說明白後,便要回家跟僕人約法三章。


只是,他遇不遇得到尹穎芊,也是個問題。


「我這樣子做,好還是不好?」蘇琅眼睜睜看著近在眼前,卻遲遲下不了決心,不由得搖頭嘆氣。


「那你躲在這裡,是好還是不好?」


突然被後頭冒出的聲音驚嚇,蘇琅跌坐在地,一手抬起指著此時理當不在外頭的人。


「妳怎麼在這?」難不成,他又被計算了?


尹穎芊對他的驚慌視若無睹,好整以暇道:「我為什麼在這裡,你心知肚明。」


他根本一點頭緒也沒,想來想去只有一句話可以問:「妳願意見我?」


「不然,站在你面前的我是靈魂出竅?」搞不懂有此一問,尹穎芊反問他一句。


「我以為……昨天的意外,妳會不願出來見我……」任誰有那種意外,都會很在意的,蘇琅看著尹穎芊的臉上變化。


「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包括現在。」她點出事實。


就算處在青樓,她的思緒可不會像男人般,貼著女人不放,只因她是個女的。


更何況,她還有護衛旋跟隨。


即使昨日廟葎使計將曉梨和旋暫時離開,但找人一流的旋不會被這點小技巧打敗,錯就錯在於尹廟葎不會武功,他不知道。


「妳知道我被陷害的?」他連陷害他的人都不曉得,怎麼,反而被害者比他早明瞭?


尹穎芊不解地瞄了他一眼,拉他起身說:「你這副樣子,我看不出你是近年來竄起的蘇家少爺。」


「阿,妳認識我?」從她的口中說出他的身分,他像個小女孩似地,整臉紅得像柿子,「我有這麼有名嗎?」


雖然她講得不是他的名,但他聽了就很開心,開心到想飛上雲端。


「從零到現在的大事業,蘇家蘇琅的艱苦毅力,我有所耳聞。」大街小巷流傳的偉大事蹟,尹穎芊徐徐道。


她見他的臉頰升起小紅雲,直覺他是得了怪病,好奇地伸手碰觸。


蘇琅一發現她的手朝自己過來,不免心跳極快,又再度跌了一跤,坐在地上。


察覺他會因為自己而躲避,尹穎芊蹙眉問:「你怕我?」


「不不不,不是的,我絕對沒有這意思,我絕對不是怕妳。」深怕意中人對他有所誤會,蘇琅揮著兩手,搖著頭道。


是嗎?看他的樣子她也覺得不是,不過惦記著廟葎說過的話的她,她有另一股想法。


或許,他就是廟葎口中的癮疾之人?所以昨日才相邀到那種地方,目的想要試試她能不能幫他剃除憂患。


男人有著那個病,真的是出師不利。


如果未來得傳宗接代而娶妻,那他豈不是放妻子獨守空閨?


想了想,身為醫者的尹穎芊,對於蘇琅患了這種病,有著無限的同情。


沒有起身的念頭,蘇琅抬頭看著尹穎芊那副施予同情的雙眸,感到深深不解。


他沒病也沒傷哪個地方,對方卻用怪異的眼光看著,難道……


「尹姑娘,妳……」想了解對方的想法,可又怕不如自己所想的,蘇琅才開口說一句便住了嘴。


「蘇公子,你有什麼話想問盡量問。」尹穎芊大方地道。


這一廝想的是他的病狀,而那一廝想的是她的看法,兩個人想著不同的事情,也等待著對方的答案。


「昨晚的事情,對不起!」再三琢磨,蘇琅先為最重要的事情道歉。


蘇璦跟一個和尹穎芊長個相似的男子共同使計害他,除了騙他到醉心樓見尹穎芊外,竟然,趁他的心全繫在佳人身上時,潑水、滑到,以及不小心讓他自己的唇不偏不倚貼上穿著男裝的尹穎芊的唇上,驚動整個醉心樓的花魁和客人,也嚇得他不知所措。


接著一巴掌賞了過來,躲避不及的他左臉深受其害,才知道犯了什麼過錯。


他的初吻是要在美好狀況獻給她的,被自家妹子弄到裡外不是人,他真的很後悔,為何八年前不直接把她遺棄,留到此時害人害己。


「沒關係,重要的是你的病情……」


「我的病情?」他哪來生病了?蘇琅挑起雙眉問著。


「你不是病得很嚴重,才會到昨晚那地方等我去醫治?」沒有之後的突發狀況,或許,他可以儘早治療,而後高枕無憂。


換個方向想,他的確是病得很嚴重,名為愛人的病,蘇琅毫不遲疑地點頭,「我的病有八年了。」


「八年,真的很久……」尹穎芊正轉動她的腦袋,從中找出有沒有醫療他這病的方法。


以往不曾有的怪症狀,對症下藥是一個大突破,尹穎芊想嘗試醫治這病,看看自己的能力能否更上一層樓。


「來,」沒有顧慮到男女授受不親,尹穎芊握著蘇琅的手跑向自家府中,「我立即想辦法把你的病醫好,讓你不再有同樣困惱。」


「等等,我生什麼病?」他回的是某種意義,該不會意中人想歪了?蘇琅扯掉握緊他手的纖細素手,退了幾步。


發覺自己的手被甩掉,尹穎芊也不發怒,了解病人都有不可侵犯的怪異心態,再加上眼前的男子是會對女子退避三舍,於是不勉強他的舉動要符合禮貌。


「廟葎跟我講……」


廟葎是她的弟弟,該不會是那天和他妹子一塊的男子吧?蘇琅有種不安的感覺盤旋於整副身軀。


「沒有所謂的斷袖之癖,也對男子沒有其他異樣感情,偏偏你又碰不得女子,一旦遇上了,便逃之夭夭。而你,心中有位你深愛的女子,可是因為這個症狀,碰不到她只好暗自哭泣。昨晚的你會何前去那風花雪月的場所,我心裡大概也有個底……」尹穎芊很好心地告訴她聽到的消息,「一方面讓我醫好就展現雄風,一方面是聽說裡頭有位就是你……」


當然,面對僵硬到彷彿成了一尊石像的蘇琅,自然而然就沒有繼續聽那不是事實的經過。


                   


佔地比主屋的範圍更小的房舍,外頭撲滿著要曬乾的草藥,味道不只一種,混雜起來卻又不失協調感。懸掛的藏青布簾隨風搖曳,隱隱約約可見房內的擺設簡單樸素,與幾里之外的繁華格格不入。


這是尹穎芊居住的環境,也是她製作草藥、看診的地方。


尹穎芊在家仍然一身男裝,行走時很少從自家大門經過,反而是從不起眼的側門外出,增添屋內沒有的東西。


蘇琅只是單純的看著,暗自記下她這些行為,好好保存著。


他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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